1、朱衣道人者，阳曲傅山先主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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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、初字青竹，寻改字青主，或别署曰公之它[2]，亦曰石道人，又宇啬庐。

3、家世以学行师表晋中[3]。

4、先生六岁，啖黄精[4]，不乐谷食，强之[5]，乃复饭。

5、少读书，上口数过，即成诵。

6、顾任侠[6]，见天下且丧乱，诸号为荐绅先生者[7]，多腐恶不足道，愤之，乃坚苦持气节，不肯少与时媕婀[8]。

7、提学袁公继咸为巡按张孙振所诬[9]，孙振故奄党也[10]。

8、先生约其同学曾公良直等诣匦使[11]，三上书论之[12]，不得达，乃伏阙陈情[13]。

9、时抚军吴公甡亦直袁[14]，竟得雪，而先生以是名闻天下。

10、马文忠公世奇为作传[15]，以为裴瑜、魏劭复出[16]。

11、已而曹公任在兵科[17]，贻之书曰：“谏宫当言天下第一等事，以不负故人之期。

12、”曹公瞿然[18]，即疏劾首辅宜兴及骆锦衣养性[19]，直声大震。

13、先生少长晋中，得其山川雄深之气，思以济世自见[20]，而不屑为空言。

14、于是蔡忠襄公抚晋[21]，时寇已亟[22]，讲学于三立书院，亦及军政、军器之属。

15、先生往听之，曰：“迂哉，蔡公之言，非可以起而行者也[23]。

16、”甲申[24]，梦天帝赐之黄冠[25]，乃衣朱衣[26]，居上穴以养母。

17、次年，袁公自九江羁于燕邸[27]，以难中诗贻先生[28]，曰：“晋士惟门下知我最深[29]，盖棺不远，断不敢负知己，使异日羞称友生也[30]。

18、”先生得书恸哭曰[31]：“公乎，吾亦安敢负公哉！”甲午[32]，以连染遭刑戮[33]，抗词不屈[34]，绝粒九日[35]，几死。

19、门人有以奇计救之者，得免。

20、然先生深自咤恨[36]，以为不如速死之为愈[37]，而其仰视天、俯画地者并未尝一日止[38]。

21、凡如是者二十年。

22、天下大定[39]，自是始以黄冠自放[40]，稍稍出土穴与客接。

23、然间有问学者，则告之曰：“老夫学庄列者也[41]，于此间诸仁义事，实羞道之，即强言之，亦不工。

24、”又雅不喜欧公以后之文[42]，曰：“是所谓江南之文也[43]。

25、”平定张际者[44]，亦遗民也，以不谨得疾死。

26、先生抚其尸哭之曰：“今世之醇酒妇人以求必死者，有几人哉！鸣呼，张生！是与沙场之痛等也。

27、”又自叹曰：“弯强跃骏之骨[45]，而以占毕朽之[46]，是则埋吾血千年而碧不可灭者矣[47]！”或强以宋诸儒之学问[48]，则曰 ：“必不得已，否取同甫[49]。

28、”先生工书，自大小篆、隶以下[50]，无不精。

29、兼工画。

30、尝自论其书曰：“弱冠学晋唐人楷法[51]，皆不能肖，及得松雪、香山墨迹[52]，爱其圆转流丽，稍临之，则遂乱真矣[53]。

31、”已而乃愧之曰：“是如学正人君子者，每觉其觚棱难近[54]；降与匪人游[55]，不觉其日亲者。

32、松雪何尝不学右军[56]；而结果浅俗，至类驹王之无骨[57]，心术坏而手随之也[58]。

33、”于是复学颜太师[59]。

34、因语人学书之法：宁拙毋巧，宁丑毋媚，宁支离毋轻滑，宁真率毋安排。

35、君子以为先生非止言书也。

36、先生既绝世事，而家传故有禁方[60]，乃资以自活。

37、其子曰眉，字寿髦，能养志[61]。

38、每日樵于山中，置书担上，休担则取书读之。

39、中州有吏部郎者[62]，故名士，访先生。

40、既见，问曰：“郎君安往[63]？”先生答曰：“少需之[64]，且至矣。

41、”俄而有负薪而归者，先生呼曰：“孺子，来前肃客[65]！”吏部颇惊。

42、抵暮，先生令伴客寝，则与叙中州之文献[66]，滔滔不置，吏部或不能尽答也。

43、诘朝[67]，谢先生曰：“吾甚惭于郎君。

44、”先生故喜苦酒，自称老蘗禅[68]，眉乃自称曰小蘗禅。

45、或出游，眉与先生共挽车[69]，暮宿逆旅[70]，仍篝灯课读经、史、骚、选诸书[71]。

46、诘旦，必成诵始行，否则予杖[72]。

47、故先生之家学，大河以北，莫能窥其藩者[73]。

48、尝批欧公《集古录》曰[74]：“吾今乃知此老真不读书也[75]。

49、”戊午[76]，天子有大科之命[77]，给事中李宗孔、刘沛先以先生荐。

50、时先生年七十有四，而眉以病先卒，固辞，有司不可。

51、光生称疾，有司乃令役夫舁其床以行[78]，二孙侍。

52、既至京师三十里，以死拒，不入城。

53、于是益都冯公首过之公[79]，公卿毕至。

54、先生卧床，不具迎送礼，蔚州魏公乃以其老病上闻[80]，诏免试，许放还山[81]。

55、时征士中报罢而年老者[82]，恩赐以官。

56、益都密请以先生与杜征君紫峰[83]，虽皆未豫试[84]，然人望也[85]。

57、于是亦特加中书舍人以宠之[86]。

58、益都乃诣先生曰：“思命出自格外，虽病，其为我强入一谢[87]。

59、”先生不可。

60、益都令其宾客百辈说之[88]，遂称疾笃，乃使人舁以入。

61、望见午门[89]，泪涔涔下[90]。

62、益都强掖之使谢[91]，则仆于地。

63、蔚州进曰：“止、止，是即谢矣。

64、”次日遽归，大学上以下，皆出城送之。

65、先生叹曰：“自今以还，其脱然无累哉[92]！”既而又曰：“使后世或妄以刘因辈贤我[93]，且死不瞑目矣。

66、”闻者咋舌[94]。

67、及卒，以朱衣黄冠殓[95]。

68、著述之仅传者，曰《霜红龛集》十二卷，眉之诗亦附焉。

69、眉诗名《我诗集》，同邑人张君刻之宜兴。

70、先生尝走平定山中，为人视疾，失足堕崩崖，仆夫惊哭曰：“死矣！”先生旁皇四顾[96]，见有风峪甚深[97]，中通天光，一百二十六石柱林立，则高齐所书佛经也[98]。

71、摩挲视之[99]，终日而出，欣然忘食。

72、盖其嗜奇如此。

73、惟顾亭林之称先生曰[100]：“萧然物外，自得天机[101]。

74、’予则以为是特先生晚年之踪迹[102]，而尚非其真性所在。

75、卓尔堪曰[103]：“青主盖时时怀翟义之志者[104]。

76、”可谓知先生者矣。

77、吾友周君景柱守太原，以先生之行述请[105]，乃作事略一篇致之，使上之史馆[106]。

78、予固知无生之不以静修自屈者[107]，其文当不为先生之所唾[108]；但所惭者，未免为江南之文尔[109]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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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键词： 天下第一 必不得已 名闻天下